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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鵲橋歸路(四)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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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在午後出宮的, 當時天空碧藍如洗,幾朵閑雲悠然地飄來飄去。

卓司鏡同意蘇薔帶明鏡局的兩個宮女一起出宮辦案,經過深思熟慮後,她決定請吳蓬和肖玉卿幫忙。

吳蓬是李大衡最得意的門人, 在明鏡局也算個高手,而且出宮後也有利於她養病;而肖玉卿與沈家的關系匪淺,據說沈公還曾有意想讓她做自己的兒媳婦兒, 有她在自然對沈家的調查要事半功倍。

三人同在一頂轎中, 都是沈默寡言的人,在蘇薔向她們簡單陳述了案情後便陷入一片沈寂中。

不久之後, 轎子便在肖侯府門前停下,只對她們略點了點頭算是告別, 肖玉卿便掀起簾子下了轎子回到了自己家中。

這是她同意幫忙的前提, 在辦案期間, 她要住在自家府中。

轎子繼續向前, 但氛圍卻輕松了許多, 兩人偶爾說說話, 直到轎子停下。

因著是暗查, 他們本來打算住在沈妍死去的城西元福客棧, 但雲宣卻說那客棧如今已是門可羅雀, 若是她們在聽說那裏出了人命官司後還要投棧反倒太過奇怪, 所以便給她們建議了一所落腳處。

面前的院子在一條幽靜巷子的深處,只有兩進,在京城中並不算大, 而且也許是太過空闊,只見磚瓦高墻卻不見一花一草一木,頗有些蕭條落敗之感。

這裏就是雲宣在宮外的住所,據他所說是從他的義父雲枕山那裏租過來的。

查案期間,她們住在後院,前院是雲宣他們的房間,如此能確保她們的安全,也方便所有人一起分析案情。

雲宣與張慶還未到,正如他所說,院中只有一個姓施的老管家和一個已近中年的嬤嬤孔姨。

雖然院中有些蕭索,但屋中的布置還算整齊幹凈,顯然也經過一番細心安排。

環視四周後,吳蓬不由得感慨道:“沒想到雲將軍如此清貧。”

大周近年來盛行奢靡之風,很少有達官貴人會住在如此僻靜的地方,更何況,堂堂一個將軍竟連自己的府邸都沒有,倒是有些說不過去。

蘇薔站在門口,擡眼望向碧藍天空,似乎看不出與宮中的有何不同。

笑著轉頭看向吳蓬,她興致盎然地道:“從琉璃到宮城,我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出宮了,咱們先出去走走吧。”

雖然性子沈著穩重,但吳蓬畢竟也是年少,入宮也有多日,自然欣然同意。

大街上人群熙攘,商販叫賣買家還價,鮮紅欲滴的糖葫蘆和香氣四溢的煎餅包子隨處可見,有人擦肩而過,有人笑臉遠迎,到處都是煙火氣息,熟悉而陌生。

和吳蓬悠閑地穿街走巷,最後在一家茶樓停下,蘇薔道:“我們進去喝口茶歇一歇吧。”

吳蓬點頭,隨著她上了二樓,在臨街靠窗的雅座坐下,這才註意到對面便是元福客棧,明白她不僅僅是出來逛一逛這麽簡單。

茶樓的生意興隆,賓客滿座,聊的大多是元福客棧的殺人案。

“你們說這沈熙殺人究竟能不能定罪?他可是世家公子,又是未來駙馬,說不定這案子銷聲匿跡幾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瞎說什麽,這沈家雖然有權有勢,可大理寺的劉家那也不是省油的燈啊,這好端端的兩個兒媳都因為他給鬧騰沒了,哪裏會輕易罷休?更何況劉家公子還是目擊證人,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就這麽死了,怎麽著也要報仇雪恨吧。”

“我倒不這麽認為,那劉公子是什麽人?在咱們這裏可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拈花惹草的風流韻事可還少嗎?因被他調戲尋死的良家女子至少也有四五個吧?他能全心全意要娶那沈家小姐?要是我說,估計呀也就是想報覆沈熙奪走了他的駙馬之位而已。”

“話可不能這麽說,那天晚上我就在元福客棧喝酒,親眼看見那劉公子走了之後又回來探望沈小姐,一邊上樓還一邊催促身後的幾個手下,說的都是擔心的話,和平時他的為人作風的確大有不同,可能當真是對她動了情呢……”

“哎,我也聽說了。據說劉公子和沈小姐就是在附近的青林寺認識的,可算得上一見鐘情。不過多久劉公子便去沈家提親,而且也正是因為沈公不同意這門婚事,她才在一氣之下搬出沈家住進元福客棧的。”

“常言道狗改不了吃屎,我是不相信他會為了沈小姐立地成佛……”

“你們是沒有親眼看見,那天童掌櫃撞開了門後,那劉公子一聲令下就讓手下人痛打了沈公子一頓。那沈熙可也是有武藝在身的,竟然毫不反抗,只顧著嚎啕大哭,若不是官府及時趕到,說不定這元福客棧就又添了一條人命來呢。”

“這老童也是可憐,平日生意冷淡也就罷了,那兩天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偏偏又攤上了人命官司,你們瞧,現在還哪有人敢上門?”

“這說來也奇怪,你們說這沈家小姐雖然不是沈公親生的,那也是名門閨秀啊,怎地離家出走後就住進了老童那兒呢?”

“你說說你,糊塗了吧,沈家在城東,劉家在城西,她為了劉公子離家出走自然就要住離劉家最近的客棧,而且老童這裏生意不好,人少,這樣做起事情,比如幽個會什麽的才方便嘛。”

眾人恍然大悟。

只有一個人質疑地問道:“可是,劉公子那樣的富家子弟,難道連個別院都沒有嗎?讓一個千金小姐獨自一人住在客棧,始終有失禮數吧。”

“人家是千金大小姐,還未明媒正娶,怎會輕易同意被人金屋藏嬌,有什麽好奇怪的。”

“就是,沒想到這沈小姐在京城中名不見經傳,可這性子倒是剛烈,連婚姻大事都想自己做主,只可惜這好端端的一朵鮮花卻被禽獸不如的東西給糟蹋了……”

“你可小聲點,若是被人聽見了,可別把咱們都給連累了……”

“哼,你們怕,我偏偏不怕,雖然不是血脈相連,可沈小姐畢竟也是他的自家妹子,這殺了人還不算,又毀了人家清白,可不就是禽獸不如……”

“行了行了,劉三兒,你這就沒意思了,禍從口出懂不懂?不說了不說了,就這麽散了吧……”

只片刻間,原本還圍著中間最大一張茶桌的人群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一個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的老先生和那個依然有些義憤填膺的漢子。

那老先生語重心長地道:“劉三兒啊,都說了你多少次,這話啊,有些說來無妨,有些卻只能藏在心裏,你這麽不知分寸,早晚會招致禍端啊……”

那漢子摸著頭,納悶道:“穆先生,我就是不懂,那沈熙可不就是禽獸不如,怎地還說不得了?”

老先生解釋道:“他若是被定了罪,你說也就說了,可萬一以後被免罪放了出來,這誹謗汙蔑可是咱們普通百姓能擔當的起的?你馬上就要離開京城回鄉了,一定要記得人言可畏啊。”

漢子眉毛一豎:“那麽多人都看見了,他還能逍遙法外?穆先生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該不會也認為這青天白日的殺人不用償命吧?”

老先生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朝樓梯口走去,苦笑道:“你呀,真相有時候可不是只靠著一雙眼睛與耳朵能看得出來聽得清楚的,再說,你哪裏知道這世間欠債不還錢殺人不償命的是大有人在啊……”

見再也聽不到什麽有價值的事,蘇薔收回了心神,若有所思地朝對面的元福客棧望去。

雖然看不到裏面的狀況,但門外還偶爾有人停下來對裏面指指點點,卻沒有人進去過。

有人趕著馬車過來,木板車上還有個人護著上面的幾大壇子酒。

蘇薔瞧著那兩人的背影有些眼熟,直到那馬車在客棧門口停下,她才認出了他們來,唇角微揚,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吳蓬也循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仔細認了認正在忙著將酒壇子搬進客棧的兩人,驚訝地低聲向她確認:“是雲都統和張左衛?”

那兩人身著粗布麻衣,都高挽著袖子,動作利落簡單毫不拖泥帶水,倒是十分像靠一身力氣養家糊口的勞苦漢子。

他們這麽做,自然是為了打探消息。

見她點頭,吳蓬感慨道:“沒想到雲都統這麽拼。”

她也沒想到。平心而論,她甚至有一瞬間懷疑過他是否會在這件案子上行事公允,畢竟他與睿王都是太子一黨,此次無需有多努力,只要稍作松弛便能除掉一個勁敵。

但現在看來,說不定還是自己不太了解他。

約莫兩刻鐘後,他們從客棧出來,笑著與應該是童掌櫃的人告別。

張慶牽著馬,雲宣卻擡起頭朝茶樓看了過來,目光掃視了片刻,停在了二樓正對著客棧的窗戶。

正在猶豫是否要下去與他們一同回去的蘇薔突然在不經意間觸到他的目光,心中驀地一動,雖然離得很遠,卻仍然好像能看清他那清澈的眸子。

待她們出了茶樓,雲宣已等在了門口,先微笑著解釋道:“我方才先回了趟家,聽見施伯說你們出門來閑逛,便想到你們可能就在這裏。”

看了一眼已經駕著馬車拐過彎的張慶,蘇薔笑道:“我們不知雲大哥要來送貨,不然也趁著車子過來了。”

將目光看向她身後的吳蓬,雲宣問道:“不知吳姑娘是否有些累了?”

一直沈默不語的吳蓬不妨他會關心自己,一時間楞住,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卻又聽他道:“倘若累了,正好讓你張大哥先捎帶著你回去,這坐木板車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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